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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25.11.10
当镜头缓慢推进,朱一龙呈现出两个切面。
一个切面里,他所代表的是自己——是《人生大事》里低倚门柱的莫三妹,是《河边的错误》里偏执疯癫的马哲……角色赋予他不同的面孔与命运,但真正支撑起叙事的,是他自身的底色:一种真实感,一种近乎执拗的投入劲。他不急着抵达,也不解释,像是一台坚持让人物自然启动的引擎。
另一个切面,是好莱坞银幕上风靡一时的男性角色。
朱一龙穿着黑色的柴斯特外套、复古油头,站在旋转的楼梯前,背后是搭起的清水混凝土墙面。如果你对好莱坞的电影足够熟悉,会发现场景致敬了1997年上映的《千钧一发》:一部反对基因决定论的科幻影片。
镜头顺着他,梯级盘旋而下——像 DNA 双螺旋结构,既是秩序,也象征着生命的起点与终点。他微微抬头,光影聚焦在眼中。在朱一龙的世界里,两条螺旋交缠向上,一条来自银幕的虚构,一条来自现实的肌理——而他自身的许多故事则嵌套在切面之间。
PART 01 筑梦
在进入拍摄现场的时候,朱一龙很快就捕捉到了一种“熟悉的气息”。布景混合着灯光,在时间里将他过去的记忆重新拧合。他说,电影有时候很神奇,能帮自己回忆起某一时间段的故事。
时间倒回到千禧年前后,武汉青山的那家红旗剧院。朱一龙还是个小学生。
那是他第一次进电影院,看《闪闪的红星》。他还不懂“角色”或“表演”这些词,只记得一个少年眼神里的倔强——筑梦这件事开始和他的生命有了关联。
多年后,《千钧一发》成了他大学时期的另一道分水岭。回想起来,他说印象最深的,是影片里关于命运与缺陷的讨论——所谓的 DNA 缺陷,并不能决定一个人是否完美,也无法定义人生的成败。
那时他还没想到,未来的当下,这部电影里的角色会被自己复刻。他笑着回忆那段学生时代的插曲:“我们班一共九个男孩,四人一间宿舍,我因为姓氏‘Z’的排序在最末,所以被分到了导演系宿舍。”
这也带来一个好处,下铺的同学会拿出那些晦涩的影片,逐帧拉片到深夜。他调侃着说,要是放到现在,花上八个小时看《愤怒的公牛》肯定很难。但那时候,他在一帧一帧缓慢的过程里逐渐吸收,成了他演员的 DNA 被重塑的节点。
在那间宿舍里,他学会了“看”的意义。他说自己现在拍戏时,很多直觉都来自那几年。导演为什么要那样拍?某个镜头是不是有别的意义?久而久之,你的身体就会去记住那些节奏。他相信“放松”不是懈怠,而是一种觉察,是让所有感受重新回到身体的过程。
“我喜欢电影,因为那是个筑梦的过程。它不只是记录现实,而是把梦具体化。”入行的这些年,朱一龙也渐渐理解了“筑梦”的另一层意义。那是技巧与直觉的共存。“我们在学校学的那些技法,很多是为了让你能顺利进入这个行业。比如镜头前的回头、停顿、节奏,帮你在试戏时更快进入状态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说,“但当你真的开始创作,你要学会摒弃那些‘正确’的方式。因为每个情绪都不一样,表演没有一种固定的模式,得跟着自己的内心走。”
朱一龙喜欢反复看那些能让他沉浸其中的表演。比如《教父》,比如《好家伙》。那些演员的表演近乎本能。“当一个演员完全松弛下来,和角色融为一体,他在镜头前的反应就是最真切的。那种状态很难,但我很羡慕。”他知道,这种理想状态无法强求。“电影是集体创作。你拿到剧本时想象的人物,和拍完之后的角色可能完全不一样。你得让时间去验证——那个角色是不是你理想中的样子。”
或许这就是朱一龙的“螺旋”:从少年影院的光影,到大学宿舍的逐帧胶片,再到片场的觉察与平衡——一圈一圈旋转,又不断回到最初的那个点。筑梦、被梦带走、再亲手把梦造回来。
PART 02 抓手
迈克尔·尼曼为《千钧一发》创作的电影原声在拍摄现场循环播放。
朱一龙站在光影交错的楼梯上,手指轻轻抓着扶栏,神情克制、专注,像在等待某个情绪的落点。如果“筑梦”是他与电影最初的情感连接,那么“抓手”就是他对表演平衡的理解。朱一龙说,真正的表演不是“想什么”,而是“放松到什么程度”。
“当你整个人完全松弛下来,身体自然就会去感受环境、对手演员,还有故事情境。那时候,你已经来不及想任何事情。你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在替你完成。”他说,拍戏时他最珍视的,是那种“身体本能的真实反应”。当自己完全进入角色,情绪的流动就不再是预设好的路径,而像呼吸一样自然。“有时候我们会讨论,怎么演哭戏?怎么演压抑?但其实那都不是重点。你只要放松到某个点,情绪就会自己来。”
抓住一个点,借力,然后得以不费力地施力,再松弛下来。朱一龙常常形容拍戏像一场“对重心的寻找”——既要稳,也要轻。“熟练到一定程度之后,那些训练过的东西已经长在身体里了。你不需要刻意使用它,它自然会出现。”
他很少谈理想角色,也不太谈职业规划。“每个作品都该是当下我真正想演的。”他并不是不清楚“安全”的选项——比如那些能稳住口碑、迎合主流市场的题材——只是他更愿意去选择“感兴趣的”,即便结果未知。
“其实你永远没有办法去判断观众的喜好,如果按市场喜好来判断,那我可能当年就不会拍《人生大事》,可能也不会拍《消失的她》。拍了这些就一定会成功吗?我觉得不一定,但至少每个拍的都是自己感兴趣的。”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,却带着一种笃定。
朱一龙并不急着为自己找到一个定义。别人问,你想成为什么样的演员?他笑说:“我不太想被定义成某种类型。因为电影本身就有无数种类型嘛。”在他看来,演员不是去迎合某种潮流,而是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,尽可能保持自己的真实感。这大概就是他的“表演之力”——在变化中保持平衡与真实的能力。
封面拍摄那天,他顺着楼梯走到最后一节台阶。按下快门的瞬间,他的手又落在那根栏杆上。抓住栏杆,那是一个极自然的动作,但帮助他完成了1/24秒内的完美一帧。
PART 03 落点
刚过去的十一假期,朱一龙重新拾回了高尔夫这项运动,并产生了新的理解和兴趣。
最开始,他觉得高尔夫略显乏味,没有对抗,一场球下来,时间就这么流逝,总有些可惜。可几场清晨的球局之后,那些被浪费的时间反而在运动中被找了回来。他说,长年的工作习惯,让他忽略了白天的长度,“看电影、看书、看剧本,一到晚上就特别专注。但你长期熬夜,白天的时间其实都浪费掉了。你起得晚,一天就被压缩了。”但打球让他重新认识了时间:被朋友拉着去了球场,从挥完第一杆,到最后结束,一看表才十点多,那种“完成了一件长时间的事,但一天还很长”的满足感,他感到新鲜。
朱一龙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:打球的那四个小时里,他几乎不看手机。视线从近距离的屏幕,换成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和树影。风从头顶掠过,世界变得温柔且缓慢。
高尔夫和他过去喜欢的运动都不一样。他喜欢篮球,篮球靠对抗,靠瞬间爆发;高尔夫却是一场持续的对话——和自己。“它看似重复,其实每一杆都不一样。你的站位、重心、内心的状态,都会改变结果。上一杆打坏了,你必须让它过去,否则下一杆也会被影响。”
十八个洞,四个小时里,他得不断调整自己的身体。“它让我意识到,你其实是在和自己较劲——你打的不是球,是你自己的专注。”
他的生活也被这种节奏慢慢塑形。平时不拍戏时,他会去公司,和朋友们聊剧本、看电影、交换想法。有时候一场电影看完,大家再一起吃饭聊天,聊创作,也聊生活。“我喜欢这种状态,”朱一龙说,“它没有目的感,但你能感觉到自己在往前走,一点一点。人生其实也是这样。我们都得找到自己的落点。”
PART 04 循环
采访的最后,问题回到了对于表演“完美与不完美”的讨论。
朱一龙沉默了很久,后来坦诚地解释说自己作为演员和作为观众所得到的答案并不相同。
以前者的视角来看,不论是表演和作品,衡量的标尺都不是当下的即时反馈,而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与验证。现实的一面是,每当回看的时候,他能感受到每部作品所存在的时代性和局限性。“拍的时候,很多镜头前的表演对我而言是完美的。但隔上一段时间,其实就会发现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。”因此,电影和表演端的完美,对于演员来说,稍纵即逝。
可如果将视角放到观众层面。一部几个小时的电影,它承载的故事能让人跟着角色笑,跟着角色哭,这已然足够完美。就像学生时代,他怀着巨大的崇拜和敬意去看的马丁·斯科塞斯、昆汀、北野武的片子。
朱一龙说,如今快节奏的时代,手机、短视频打破了原有的信息壁垒,给电影带来了新的挑战。和周遭朋友见面,大家也有焦虑。但后来,他说自己想明白了,所谓的完美,源头还是得回到内容,去拍那些好的故事,去呈现自己觉得值得的画面。
他无法预知未来人们会如何评价自己,所得所愿,只想留下“演员”这个职业标签 ——“有个演员叫朱一龙,这就足够了。”
人的命运大抵如是,基因编撰完成,给予了一个起点,而随后的前行,则需要人类在努力中自行写就。
在拍摄时,有一帧画面被定格:朱一龙戴着眼镜,一侧的镜片碎裂,另一侧完美无缺。透过镜头,他的眼神坚定异常。如果说 DNA 象征着命运的起始与延续,那么朱一龙的现在与未来,则是要在表演和人生的螺旋之中找到独属于他的交互方式,那不是虚无的完美,而是真实的自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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